第49章 立新帝 (第1/2页)
明日再用不到一个时辰路程,便要进入建康城了。
其夜,荀朗带着荀法尚,来到侯安都的军帐求见。
荀朗是个丰神俊朗,风度翩翩的男子,平时注重自身仪容,有超然出尘之风范。
然而此时见面,却是二话不说就跪于泥地之中,荀法尚也跟着跪下。
侯安都大吃一惊,连忙扶起:“荀兄这是为何?快快起来说话。”
侯胜北也赶忙扶起荀法尚,却听荀朗惨笑道:“却是要请侯兄救命。”
“!?”
荀朗继续道:“陛下龙驭宾天,章皇后召中领军杜稜及中书侍郎蔡景历,入禁中定议,秘不发丧。”
陈霸先已经去世的消息,对众人而言并不是秘密。
掩盖了一二日,自有宫中渠道,传递了消息出来。
章皇后的想法,多少也能够猜得出来。
无非是世子陈昌滞留长安,陈霸先的帝位后嗣无人,想尽力拖延册立新帝,心中还抱持着一丝希望罢了。
只是章后啊,你的心情虽能理解,然国不可一日无主,此事岂是能够拖延得了的。
外敌环伺虎视眈眈,都想寻找这年方二岁的新朝破绽,我等怎可自暴弱点于外?
主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基业,要是因为章后你的一己之私陷于危境……
我侯安都须不答应!
只听荀朗道:”蔡景历亲与宦者、宫人密营敛具。天暑须治梓宫,恐斤斧之声闻于外,乃以蜡为秘器。文书诏敕,依旧宣行。”
“我弟荀晓闻得蛛丝马迹,欲率家兵袭击台城,却被蔡景历所杀,现又拘禁我兄荀昂、我弟荀晷下狱。特来求侯兄保他二人性命。”(注1)
荀朗一口气说完,垂头不语,等待侯安都的答复。
侯安都问道:”领兵袭击台城非同小可,令弟荀晓可是受了何人指使?“
荀朗咬紧牙关不语。
侯安都沉吟片刻,荀晓如此做,总不见得是想自己登基,必然是为了某人。
那人想要袭击台城,劫持章后等,逼令昭示皇帝大行,下诏宣布改立新帝么?
可惜太过小看了我等跟随陈霸先的一干老人的手段了。
有杜棱领护军一营镇守禁中,此人此前便与我搭档留守台城,老成持重深得陛下信重,凡事小心谨慎,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。蔡景历虽为文职,也不可小觑。
荀朗的立场不问可知。
此事就算求临川王出手相救,陈蒨也只能装作不知,怎敢认下?
既有此力量,又有这份交情在的,荀朗也只能来寻自己相助了。
想到此处,侯安都不再犹豫:”我连夜入城,先护得令昆仲平安。深明,你且随临川王,明日进城。“
”侯兄,大恩不敢言谢,荀某记下了你的高义。“
荀朗、荀法尚又是伏首及地。
侯安都不再多言,请荀朗父子自便,带着侯胜北和一什亲卫,快马向建康奔驰而去。
……
夜色清如昼,马蹄疾如风。
月下驰骋,本是件风雅洒脱事,侯胜北却是感到悲哀无奈。
争龙风险如此之大,不成即死。
连荀朗这样一尘不染的智慧之士,也身不由己地陷入肮脏淤泥之中。
陈霸先啊陈霸先,你可知道自己这一死,影响了多少人么?
侯胜北望向一骑在前的阿父背影。
阿父,你果决敢断,又是军部重臣,确实有这份影响力。
只是身为外人,卷入争位这等皇家凶险之事,真的好吗?
而且这么做,只怕不是阿父你内心的所想所愿吧……
明明是夏末,他再次从侯安都身上感受到了透出的森森寒气。
……
转眼间,天色将明未明,建康城到了。
侯安都入城,立刻上表宫中,联系诸大臣,安排亲信护住荀氏兄弟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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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二十九日。
这一天注定了紧张而又漫长。
陈蒨入城,居中书省,自有骆牙、韩子高等一班亲信护卫。
侯安都的表章如石沉大海,宫中毫无反应。
众将则应邀前来相会。
周文育死后,侯安都隐隐然已有军部首席的身份,诸将聚于中书省外的厢房议事。
“至尊崩于璿玑殿,至今尚未移灵太极殿西堂,供群臣瞻仰拜祭,是何道理!”
侯安都见众人齐集,开口便是直指要害。
侯瑱虽贵为司空、车骑将军,然则是后降之人,多有顾虑,默默不发一语。
胡颖、陈详为侯安都副将,几次胜仗都是侯安都的正确判断,此刻保持立场相同。
徐度则是陈蒨副将,在南皖口数次商议,态度已经明确。
吴明彻新败不久,间接导致了周文育之死,更是没有说话余地。
何况侯安都说的乃是正理。
赵知礼守太府卿,权知领军事,本就是与诸将患难与共的战友,当下站到了一起。
军部的意见就此统一。
……
接着需要说服执掌政务的几位大臣,首先就是绕不过的琅琊王氏。
过程比预想的要简单很多。
尚书左仆射王通之弟王固,永定年间移居吴郡,陈蒨以其清静,欲申以婚姻。
虽然还未完全谈定,王氏的半拉身子已经倒向陈蒨一方。
何况他们也别无选择。
眼下陈霸先的直属近亲,除了陈蒨还有谁呢?
琅琊王氏的态度影响了大部分朝臣。
于是群臣定议,打算奉临川王嗣位。
陈蒨谦退,极言不敢当。
章皇后则是因为嫡子陈昌的缘故,拖着不肯下诏。
事情陷入了僵局。
……
是啊,陈霸先尸骨未寒,谁愿意冒大不韪,提出无视他的嫡子,另立他人为帝?
跟着众人一并推举也就罢了,站出来挑头,落一个欺负寡妇遗孀的名声很好么?
而且章皇后是要成为太后的人,此事之后必定有得被她记恨。
陈昌虽然流落北朝,毕竟人还活着,谁知道他日后回来,事情会变得如何,就不怕遭受清算?
盘算自家利害得失,群臣犹豫不能决。
……
眼看时间一刻刻地过去。
侯安都挺身站了出来,手扶剑柄,睥睨众臣。
只见他拿出统军魄力,大声道:”今四方未定,何暇及远!临川王有大功于天下,须共立之。今日之事,后应者斩!”
诸臣闻言尽皆失色,蔡景历、刘师知等文臣噤口不敢言。
侯安都当即昂然按剑上殿。
侯胜北幸好没有资格参与议事,他要是看到了这一幕,只怕心都要提到嗓子眼。
阿父你又没有赐剑履上殿之权,这可是死罪!
要是侍卫是章皇后的人,果敢一点,当场以带剑擅闯金殿之罪斩了你可怎么办呀。
侯安都不管不顾,直面章要儿,要求交出皇帝印玺!(注2)
章要儿怒视着面前这名男子。
侯安都是什么性格的人物,她早就听丈夫陈霸先说起过:这是一个骄傲而又勇敢、肆意妄为,根本不顾及自身安危,想到了就要去做的男子!
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如此大胆,不知道哀家是谁吗?
陈霸先一死,谁都可以来欺侮本宫不成!
……
僵持,无言的压力弥漫在殿中。
两旁的侍卫捏紧了手中的长戟,看着对峙的皇后和重臣,手中冒出了汗水。
内侍和宫女,更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,当下就有几人双腿发软,摇摇欲坠。
明明殿内无风,章皇后身后打着的团扇,却在轻轻晃动。
侯安都毫无畏缩之色,再次强调了要求。
不过这次他语气稍带柔和:”陛下英魂不远,想必也不想看到他留下的大业,因为章后对世子的私爱而受损吧。若如此,日后九泉之下,章后如何向陛下交代?”
章要儿与侯安都视线相交,对视了一阵。
只见他神情满是坦然,但是毫无退让之意,章要儿终于咬牙一跺脚:”天子玉玺在此,拿去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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